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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番外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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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(三)

薛晉從客棧出來時天色已經有點不對勁,但他沒有想到會下這麽大的雨,雨水還把山給沖垮,阻隔了山路。他唯有打亂計劃,住進這野外過路的客棧裏。誰想因山路被阻,來這裏歇腳的商客十分多,他前去問掌櫃時,只剩一間房,而且還有另一人在問。

他唯有問道,“可有柴房?”

“柴房有是有,不過裏頭實在很臟亂。”

薛晉只要有睡的地方就行了,並不介意睡得如何。倒是旁邊那人說道,“這房讓給你吧。”

薛晉這才仔細看他,是個三十上下的男子,氣度不凡,不過身上穿得並不招搖,他笑道,“仁兄不住了?可這山路已斷,今晚怕是走不了的。這附近也沒其他客棧了。”

那人說道,“你身上有傷,還是躺床上得好,免得傷勢嚴重。”

薛晉頓了頓,他這傷是前兩日遭了瘋馬,不幸被甩下撞了銳物而傷,敷了藥,不過看不出來。這人許是聞到藥味了。見他真要拿著行囊走,他忙說道,“倒不如同住一屋吧,你我都是男子。讓掌櫃擺兩張桌子當床,將就一晚無妨。”

那人笑道,“你就不怕我半夜盜了你的錢走?”

近日劫匪不斷,這種潛入室內盜竊的事薛晉自然聽過不少。聞言,不由笑笑,“那只能懇請兄臺在偷銀子時,不要傷我性命了。”

那人看著眼前這十七八歲的少年,雖然清瘦,但眼中神色卻不容小覷,笑了笑說道,“我叫韓離。”

“我叫薛晉。”

兩人年紀相差甚多,可卻大有相逢恨晚之意。非但興致相符,連對許多事情的看法都所見略同。韓離本是路過濱州,可因薛晉緣故,又多留了幾日。聽聞他的父親是薛康林,才略有停頓,說道,“我聽過你父親。”

薛晉笑笑,“怎麽?傳聞裏定是說他廉政愛民,為朝廷鞠躬盡瘁吧。”

韓離搖搖頭,“說他並不是個簡單人。”

薛晉微微皺眉,要知道他父親在外人面前,可謂事事完美。卻不知道韓離是從哪裏聽來的,難道他也是官家人?可問他身份,他總是做顧而言他。問了兩次,他也不勉強多問。這也算是交友之道很重要的一點。

在濱州逗留了一個月後,韓離還要回去探望老母親,便和薛晉告辭。行至路上,遇見有趣的民俗,便會去信與他一同分享。對這比自己小許多的少年人十分信任珍視。

回到家中,韓母便責備他又一走這麽久,“你爹不能來,你也常走,就留下娘一人,你倒忍心。”末了又往他碗裏夾菜,“吃多些,怎的又瘦了這麽多。”

韓離吃著飯菜,笑道,“母親不是說食不言寢不語麽,等兒子吃完再說吧。”

韓母搖搖頭,“如今不多說些,誰又知道你何時又走了。”

韓離默了默,只覺愧對母親,安慰道,“娘,日後我們是要跟父親團聚的,若我不多加努力,游學四方,見識廣些,往後等父親接了我們回去,在別人面前,會擡不起頭來。”

韓母嘆氣,“娘懂的。”她又覺心疼,“你是一心想跟你父親團聚,可又何時能盼到。”

“等祖父過世便行了。”

“噓。”韓母急忙讓他噤聲,“這話說不得,大不敬啊。”

韓離只是笑笑,並不覺得有所顧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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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初八,宋知言早早就起身了。賀綠濃聽見動靜醒了過來,他偏頭問道,“吵著你了?”

“沒,我自個醒的。”賀綠濃起了身,又靠在他肩頭上,瞇眼小休。哪怕是七年了,她還是喜歡這樣枕著他的肩。

宋知言知道她壓根就沒睡醒,“再睡會吧。”

“不睡了,錦雲今天及笄,我得過去給她梳梳頭發。”賀綠濃對宋錦雲無感,不疼也不討厭,興許是她自己沒孩子的緣故。不過這是宋知言的孩子,她明著還是要顯得關心她的。但心裏偶爾也會嫉妒著她,如果自己能有個孩子,興許就不會這樣嫉妒了。

大夫說是她身體差,是懷不上孩子的,可她總覺得是那避子湯喝多了的緣故。想恨宋知言來著,又恨不起來。

宋錦雲瞧著銅鏡裏的人,捏了捏圓圓的臉頰,奶娘立刻說道,“別捏,粉要掉了。”

不過是輕沾了一點胭脂,卻將鼻子襯得更挺,唇也更嫩紅。明眸善睞,聘婷秀雅,有著許多姑娘都羨慕的臉。

她看著昨晚就散開的雙丫髻,經早上梳洗,如今已不見發帶紮起的發痕,正由奶娘輕輕挽起,準備束個姑娘家的發髻。

“奶娘,以後我不是小姑娘了吧?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奶娘抿嘴笑笑,“及笄了,是大姑娘了……可以嫁人啦。”

宋錦雲不由羞赧笑笑,又認真看鏡子裏的人。她跟岳長修約好了今天見的,他一直說要看自己不是小丫頭的模樣,今日就讓他看個夠。想必岳家很快就要來提親了,這是岳長修說的。

雖然岳長修膽子小,老是對他爹言聽計從,但兩人青梅竹馬,他對自己也著實不錯,比起其他人來,宋錦雲還是更歡喜他的。

賀綠濃過來時,宋錦雲已梳好了發。兩人說了會話,她便走了。一會她過去給父親請安。

宋知言見到女兒,頓生感慨白駒過隙般,竟過得這樣快。說了許久的話,他才道,“你娘若是能看見你長大成人,這該多好。”

宋錦雲知道父親常念叨母親,在賀綠濃進門三四年後,父親念的就好了,而今又提起,她倒多了幾分心思,“爹,其實您是歡喜賀姨娘的吧?那為什麽不將她扶正了。”

這樣的心思被女兒看出來,宋知言面露尷尬,“這是說得什麽話……”

宋錦雲說道,“女兒知道爹爹是為了我,才一直沒將她扶正。您怕岳家瞧不起我是商賈之女,要是把一個曾是下人的姨娘扶正,更說我們宋家沒家規,不入流。但如果岳哥哥會因我的家世看輕我,那樣的人,我還是不要嫁了。”

宋知言沒有說話,一會才道,“小小年紀心思怎麽這麽多,你姨娘的事,爹會處置好的。”

“爹爹還是順著自己高興的做吧,方能無憾。”宋錦雲對賀綠濃說不上喜歡,但也談不上嫌惡。奶娘也說了,賀綠濃是個知分寸的人,不會得寸進尺,看模樣也不是貪圖宋家的錢,是真心待她爹的。這就足夠了,日後自己出嫁了,父親身邊還是得有個知心人陪著得好。

午時用過飯,外頭竟下起雨來了。

宋錦雲打了傘帶上婢女去外頭,走到途中讓她們等著,隨後就去了樹頭底下,又撥了撥發髻,等著岳長修來。

約好了未時見的,可未時已過,他竟還沒來。宋錦雲心想他是有什麽事耽擱了麽,可叫個下人來知會一聲也好吧。難道是出什麽事了?她等得越發焦急,都恨不得讓人去岳家看看。就在她等得心急火燎時,終於瞧見從遠處冒雨跑來的岳長修。她見他渾身上下都沒事,十分康健的模樣,立刻叫他一聲,“岳長修。”

岳長修臉色青白,跑到她跟前就見她遞了帕子來,卻沒敢接。看清她的模樣,鼻子眼睛明明還是跟之前一樣,可不知道是因為挽起半髻撲了脂粉的緣故,一時更是明艷動人。

宋錦雲見他總瞧自己,偏了偏頭又揚揚手絹,“快擦擦臉上的水。”

岳長修還是沒接,“雲妹,我被我爹關起來了,我是偷偷跑出來的。”

宋錦雲詫異道,“你爹關你做什麽?你又闖禍啦?”

“不是……”岳長修支吾,看得宋錦雲好不郁悶。許久他才道,“我、我……雲妹,我不能娶你了!”

宋錦雲楞了楞,“為什麽?”

岳長修沒敢看她,“我爹說你是商家女,娶了要被人看不起的。他給我安排了另一門親事,那姑娘是刺史家的,我爹說門、門當戶對。”

宋錦雲如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腦袋,她捉住他的衣袖,“你開玩笑的對不對?”

岳長修沒看她,也沒答話。

“是不是我太兇了,以後我不兇你了。是不是我老笑你膽子小,以後我比你膽子更小好不好?”

岳長修聽著這哭腔,差點就想帶著她遠走高飛了。可他不行,不聽父親的就什麽都沒了,兩個人根本沒法好好活下去。不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姑娘陪著就行了,還得有銀子,有地位,有面子地活下去的。

“雲妹,你很好,只是我不好,我爹……”

宋錦雲再聽不下去,瞪眼,“你爹你爹,你什麽事都聽你爹的,你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嗎?岳長修,我瞧不起你。喜歡你是我眼瞎了!”

岳長修尷尬不已,還想勸勸她,卻見她拔下頭上的一根簪子往他身上丟,“滾!”

他怕她想不開,沒走。誰想她見自己不走,又彎身去撿石頭,作勢要朝自己扔,嚇得他趕緊跑了,邊跑邊喊,“雲妹你趕緊回家,不要亂跑。”

宋錦雲哭笑不得,手裏的石頭舉了很久,直到看見他跑遠,看不見了,石頭才滾到地上。越想越覺委屈,眼淚成行滾落,將臉上的脂粉沖刷開了兩條道。她怏怏坐到樹下石頭上,胡亂抹了一把臉,才不要為這種混蛋哭。

可越是這麽想,就越難過。

雨下得越來越大,穿過密葉交疊的,淋在身上十分陰冷。宋錦雲還趴在膝頭上沒有擡頭,哭得厲害。

“這傘是姑娘的?姑娘不用的話那在下就拿走了。”

宋錦雲一頓,擡眼看去,只見個身形清瘦的年輕人正在拿她的傘。此時她正是惹不得的心情,見了偷傘賊,當即說道,“不許拿我的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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